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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年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幻剑情花  作者:云中岳 书号:41487  时间:2017/9/20  字数:13917 
上一章   ‮伏埋面十 章二十三第‬    下一章 ( → )
`各处破败的空屋中,传来微弱的回声。

  按理,小天罡如果在附近,应该可以断得到他的叫喊声,必定会回答;除非小天罡陷人不能回答的困境。

  没有回答,回声消逝,寂静如死。

  他冷静地打量四周,沉思片刻。

  “哈哈哈哈…”他突然仰天长笑,笑声倏落中,他飞退三尺,但见人影如电,两三起落便消失在前厅的破败房舍中,形影俱消。

  久久,声息全无。

  久久,时光像是静止了。

  谁沉得住气,谁就是赢家。

  终于,中堂门悄然而开,两个戴髑髅头罩,身穿黑底纹白骨衣的人,一左一右挟持着反捆双手的小天罡,出门站在门阶上。

  如果是黑夜,这两个家伙出现,必可将胆小朋友吓得三魂出窍。

  没有任何动静。小天罡的嘴,被一条布巾勒住,想叫也无法张嘴。

 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,将小天罡向前一推。一个伸腿一拨,小天罡摔倒在阶上。

  一个家伙带上的皮鞭,哼了一声,叭一声鞭响,一鞭在小天罡的背上,把小天罡得几乎跳起来,在地上惊怖地,痛苦地挣扎。

  第十鞭…第十五鞭…小天罡已失去挣扎的力道,鞭在身体上,只能看到身躯反的颤抖。

  再拍下去,小命可能不保。

  第二十鞭…第二十五鞭…

  除了皮鞭着的暴响外,没有任何声音。

  厅内踱出一个穿法衣的老道,头戴九梁冠,佩了剑,手握拂尘,三角眼森森煞气外,脸色发青似乎不怎么健康。

 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停止鞭打小天罡,两面一分欠身恭出阶的老道。

  “孤魂野鬼庄怡平,”老道用森刺耳的嗓音叫:“你不打算出来向你的朋友代吗?”

  怡平从后门背着手踱出,站在廊下先仰天狂笑,声震屋瓦,笑完说:“在下等你们出来呀!你放心,我庄怡平有的是时间,闲着也是闲着,陪你们玩玩不但很有趣,而且可以消痰化气呢?”

  “用你朋友的痛苦来玩,你阁下也未免太没有人味了。”老道似乎理直气壮。

  “在下本来就是鬼,没有人味理所当然。喂!那两位朋友是不是累了?干脆,老道,你亲自用鞭子岂不甚好?总不会要在下代劳吧?”

  “你将朋友…”

  “那位小天罡不是在下的朋友,老道,你可别弄错了昏了头。如果你把我孤魂野鬼看成笨驴,那么,你就是比笨驴更笨的笨驴。喂!你们是不是发动得太早了?”

  “你知道贫道是谁?你好大的胆子。”

  “抱歉,在下孤陋寡闻。呵呵!你又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呀?”

  “贫道黄山炼气士…”

  “哎呀!失敬失敬,原来是号称地行仙的紫虚大法师,金龙罗龙文的师叔。好哇!我孤魂野鬼可没招惹你大恶严府的人,你找上我有何道理?”

  “鄢府是严府的门生,你还需要贫道解释吗?”

  “哦!有道理。拔山举鼎那群混帐东西大概走远了,这里无人可用,所以请严府的人出面对付我孤魂野鬼。好,咱们就来玩玩。喂!那位小天罡是你的鼎炉吧?”

  “哼!”“不要哼!午间在下就发现她是女人。她想利用我,我也想利用她。如果你们不发动,今晚她就是我孤魂野鬼的女人啦!本来,我估计她是拔山举鼎的人,她必定可以将我带给拔山举鼎的,没料到她却是严府的人,我几乎又上当了。”

  小天罡身站起,手一抖捆绳自落。

  “该死的!你怎么这么阴险?”小天罡恨恨地说:“原来你故意作弄我,你是怎样看出破绽的?”

  “很简单,我孤魂野鬼上女人的当上得太惨了,对女人特别留了神。那位用皮鞭你的仁兄,每一鞭皆在背部,岂不奇怪?你身上一定穿了护身甲。不过,你也几乎成功了,你在武昌所玩的把戏十分真,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小汉呢!午间你睡觉时,我才看出你是女人,以为是拔山举鼎重施故技,又派女人来计算我。好了,把戏已经拆穿,没有什么好玩的了,我可要走啦!”

  “你走得了吗?”黄山炼气士冷笑,发出一声短啸,声如鬼哭。

  后堂口,闪出八个穿白骨衣的人,八把锋利的狭锋刀在斜下闪闪生光,堵住了他的退路。

  两厢,香风起处,十六名身被蝉纱,里面什么都没穿,动人心魄的体若隐若现的美女郎,八名为一组,手中有剑有纱巾,载歌载舞进入荆棘野草丛生的中院,逐渐向怡平两侧欺近。

  “你只有贫道这一面的路可走。”黄山炼气士厉声说:“八把刀号称断魂刀;刀背暗藏有入鼻即昏的断魂飞雾,挥动时飞雾散出,入鼻即昏,大罗天仙也难逃大劫。十六天魔女不但剑中有古怪,丝巾中更有法宝,你绝对抗不住天魔阵的威力。所以,你只有向贫道这一面冲,贫道给你施展绝学一拼的机会,冲过来!”

  他心中暗懔,今天可能真会栽在此地。他心中暗叫:“我怎么尽碰上一些会玩毒香药的人?”

  黄山炼气士这一面人数最少:妖道、小天罡,两个穿白骨衣的人。一比四,其他三方皆是一比八。但他心中明白,这一面最难闯。

  天下四大恶中,实力最强的人严府为第一。

  严嵩父子身边,身怀奇技异能的各式人才不知凡几,派在外面秘密活动的一帮一会,更是高手如云。

  派在关外与外寇大元余孽连络的人是班头牛信;派在海外与倭寇和海盗连络的人就是金龙罗龙文。

  天下水性最高的四大高手四条龙中,金龙罗尤文排名坐二望一。

  难怪庭王与鄢狗官合作。收了拔山举鼎一万两银子,这与金龙罗尤文有关,庭王不敢不买罗龙文三分账。

  怡平曾经乘船远赴东海黑水洋,见识过海盗东海王的雄厚实力,庭王这些人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、不成气候,而金龙罗尤文,就是直接指挥东海王的人。

  后来严嵩父子势败、举兵造反不成。原因就是班头牛信和金龙罗龙文两个家伙,被江湖侠义群雄与官府合作,先一步加以除歼,以致北虏海外两方面水陆外寇,无法及时响应支援。

  金龙罗龙文的秘密活动基地设在黄山,黄山炼气士是金龙罗龙文的师叔,金龙罗龙文已足今天下武林豪杰丧胆,目前没有任何人敢向严府讨野火。而罗贼的师叔黄山炼气士气功与武技决不次于罗贼。

  看妖道穿了那不三不四的撵神跳鬼法衣,可知必定还会可怕的妖术。

  只有最愚蠢的人,才会不顾一切地打没有把握的仗。这瞬间,他已决定了最佳的行动。

  “我孤魂野鬼就找你。”他发出沉雷似的,豪情骏发的语音,大踏步越过荆棘丛生的院子,庄严地向黄山炼气士接近。

  黄山炼气士嘿嘿笑,双手徐徐轻拂,一双大袖有韵律地拂动、挥舞,冷青的脸庞有怪异的蒙蒙黑气流动,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僵尸,手中的拂尘抖出一圈白灰白色的光环,幻出令人目眩的奇幻云山雾影。

  快接近阶下,他双掌上提立下护身的功架。

  “上来!”黄山炼气士傲然叱喝。

  一声长啸,他脚下一紧,向前疾冲。

  黄山炼气士冷哼一声,拂尘一抖。

  蓦地,他飞跃而起,一鹤冲霄扶摇直上,疾冲帮助他起势,所以升势快得令人目眩,两丈高的瓦面眨眼即登,任何人也无法阻止。

  黄山炼气士大喝一声,飞跃下阶,脚一沾地身形便急速上升,至升起时方在半空转正身形,轻灵地登上瓦面,轻功骇人听闻。

  可是,瓦面上已失去怡平的踪迹。

  以进为退,怡平成功地出重围。

 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与小天罡,随后跃登瓦面,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  黄山炼气士愤怒得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,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,飞越屋脊,到了内院的后堂屋顶。

  宅院四面八方的林木野草深处,怪异的声哨声此起彼落,表示附近有不少人埋伏,整座大宅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,里面的人翅难飞。

  大宅内有十余座占地广阔的房屋,到处都有断壁颓垣,半坍的房舍内草木滋生,有些房舍摇摇堕,想彻底将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搜出来,真不是容易的事。

  尤其对搜索的人不利的是:晚霞满天,即将天黑,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,没有多少时刻可以放胆搜索了,夜间搜索太危险啦!

  “这混账东西是个怕死鬼!”黄山炼气士站在屋顶破口大骂:“狗东西!你躲不住的,快给我滚出来,贫道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,滚出来!”

  下面,四面八方皆有人影闪动。

  “外面的人好好把守,绝对不让他逃出去。”老道大声发令:“、月两侍者,把你的人分成四组,分搜两厢;八极仙姬搜前进;炼狱两使者搜内进;搜!”

  有人登上各处的危屋最高处,有男有女,监视下面的动静。

  只有中堂这一进房屋是完整的,是老道的居住处,由老道带着三个人站在屋顶监视和指挥,留意四面八方搜索的情形。

  搜,说来容易,其实并不简单,到处都有狐鼠之窝;到处草木丛中都可藏人;到处的断瓦颓垣中皆有藏身的空隙;到处都有不能通行的障碍,每一道花墙都可能随时倒坍…而真正可动用的人手,其实并不多。即使把外围埋伏的人也调进来参加搜索,人手仍嫌不足。

  老道必须争取时间,怡平也在设法拖延时刻。

  终于,夕阳西下,夜幕徐降。

  搜索进展得不如理想,有如在广大的山林中搜索一头狡狐。

  老道愤怒如狂,但却又无可奈何。最后,老道下令封锁各处,明天再加紧搜索。

  而在宅院东面的田野中,一群神秘的人耐心地等候宅院的情势进展。

  中堂是连两进的巨厦:中堂、两厢、过厅、天井、内室五部份。

  过厅以外,原是老道的爪牙住宿处。天井以后,是老道与众女弟子的居室。

  原来老道在这里已住了一段时,占用了大宅唯一仍然完整的地方,在这里作何勾当,外人无法揣测,大概只有拔山举鼎一些走狗知道,利用老道对付怡平,把怡平从武昌来此地送死。

  内室有几位女道童把守兼供役,门窗紧闭,外人不可能破门而人,因此老道只站在屋顶指挥,并未派人搜索住处,断定怡平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刹那间躲入内室。

  二更天,镇中传来清晰的更鼓声。

  中堂有微弱的灯光出,其他各处皆暗沉沉,四周虫声卿卿,潜伏的人一个个全神贯注,监视各处的动静。

  宅东最外围的院墙下,伏着两个黑影,向里面草木丛生的后园监视。时间一久,两个黑影显得有点不耐烦。

  “朱兄。”右首那人向同伴低声说:“今晚,咱们可得累惨了!”

  “谁说不是?”朱兄显然也满肚子不愿意:“眼巴巴枯守一夜,明天还要加紧搜索,精神不济是可想而知的,孤魂野鬼这小子害人不浅。”

  “听说,鄢府那么多宇内一等一的高手,也奈何不了这个什么孤魂野鬼,咱们真得千万小心才是。”

  “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。”朱兄傲然地说:“你该知道,怕死鬼通常要比勇敢的人死得慢些。那小子如果真要是了得,就不会不手就逃命,扮狐鼠找窝子藏身,你看他会是了不起的高手吗?哼!”这里是后园的院墙,通常比宅前的院墙高,因为前院墙注意的是美观,后园墙却是为了防险。

  女眷们通常在后园游乐玩耍,墙不高便可能有登徒子跳粉墙偷香或者偷窥。

  墙本来高有丈二,上端有护墙檐。但这一段坍了一处三丈余宽的缺口,墙内墙外皆草木丛生,从这里逃出去便可逃入田野,海阔天空到处都可逃生。

  “喂!”墙外突然传出叫声,声音又娇又柔,动听极了,悦耳极了:“你们两位爷在干什么呀?”

  两人吃了一惊,火速转身站起。

  身后约两丈左右,白影鲜明清晰。是一个白衣白裙,幽香阵阵的女人,虽然黑夜中看不清面貌是美是丑,但在这种乡间小镇中,够穿这种衣裙的女人,真数不出几个。

  半夜三更,镇外古宅附近鬼打死人,平空出现一个白衣女人,怪吓人的,难怪两个高手吃了一惊。

  “咦!你是怎么来的?”朱兄讶然反问,手按刀把警觉地向前接近。

  “是我先问你呀,老爷。”白衣女人的嗓音更娇更甜了,令男人听得心中暖暖地,酥酥地。

  “在等人。”朱兄的同伴跟上来抢着回答:“小娘子,你是镇上的人?怎么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呀?”

  说话的腔调地,男人与美丽的女人搭讪,大概总是这付德行。

  “你不是见过我了吗?”白衣女人的语气不但又娇又甜,更带了媚啦!

  “哦!你是哪一家的娘子呀?”

  “阎家的。”

  “阎家?”这位仁兄扭头向朱兄问:“朱兄?好像镇上没有阎家的人呢!”

  “怎么没有?”白衣女人接口:“世间每个人都知道,你也应该知道呀!”

  “那就怪了,我应该知道吗?”

  “当然应该知道啦!任何人死了,都会与我阎家打交道,连离兽虫豕也不例外,我就是阎王爷的女儿嘛!”

  “哎呀…”

  电芒一闪。这家伙的脑袋离开了脖子向上飞。

  朱兄比同伴要警觉得多,手一动单刀出鞘。

  可是,仍不够警觉,身后伸来一只大手,一掌便劈中右耳门要害,刀丢了,人也倒了。

  白衣女人的刀回置在身后,冷冷地说:“问清里面动静的口供,毙了。”

  “是。”劈昏朱兄的人欠身恭敬地答。

  这里丢掉了两个人,里面的人竟然一无所觉。

  人分得太散。用以对付艺臻化境的高手。这是致命的错误。

  知己不知彼,料敌的智慧不足,这是第二点致命的错误。

  内室前面,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过厅,沿走廊向西一折,是厨房、柴房内间等等男人很少光临的地方。

  两个女道童秉着烛台,匆匆向厨房走。

  厨房门是大开的,里面有灯光。

  两个女道童年约十一、二岁,算起来还是不懂人事的女童,但在黄山炼气士的调教熏陶下,她们早的程度,是颇为令人惊讶的,不但已经知道打扮自己卖弄风情,面且武技也相当高明,胆量也超人一等。

  “怎么里面有灯光?”一名女道童向同伴讶然问。

  “一定有人到里面偷吃,该死的!”掌烛的女道童说。

  踏入厨房门,果然不错,有人在偷吃。八仙桌上摆了一些未加斩割的大块烧卤,一坛酒,烛台点着明亮的大烛。桌旁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,正在大吃大喝,用手撕着一只卤,吃像颇为不雅。

  内室本来住的大部份是女人,、月两侍者各领了八名男女;八极仙姬则全是女的。之外,便是老道的五名亲信门人弟子,两男三女。这些人,女道童当然认识。

  现在,竟然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英俊大男人。

  不等两个感到惊讶的女道童有所举动,这位陌生的英俊大男人笑嘻嘻地说:“味道真好真可口。我猜,是你们大厨师的杰作,这位大厨师可能就是你们。”

  笑容不但可亲,而且极富吸引异的风华,称赞当然更获得对方的好感。

  两个女道童的怒火消了一半,但脸上仍有怒容,走近桌旁将烛台重重地一放。

  “你怎么半夜三更前来偷吃?”那位放烛台的女道童白了他一眼,居然涌现勾引男人的魅力:“幸好你没偷吃了仙长的八珍。哼!你是怎么进来的?你是哪一坛的…”

  “我是前面的。”他用手中的鸡腿信手向外一指,笑地说:“奔波了大半夜,肚子唱空城计,饿得慌,只好溜进来填五脏庙罗!仙长睡了吗?”

  “生了半夜气,哪能睡?现在急着要吃点心。赶快吃,免得碍事,吃了就走。喂!你是哪一坛的?我好像没见过你,你叫什么呀?”

  “我叫孤魂野鬼…”语音未落,扣指连弹,远距五六尺外,两个女道童被指风击中七坎大,浑身发僵,口如受重,叫不出声音,仰面便倒。

  他是怡平,酒足菜再展开行动。

  其实,他一直就藏身在这座大厦内。当他以神速登上瓦面往后飞越,在向后院跃落前心中一动,并未跃下反而缩入檐下,果然看到檐下的承漏板破烂不堪,正好藏身,便断然决定来一次豪赌,钻入板孔再深入,最后藏身在内室尚称完好的承尘内。

  老道把全部人手皆布置在中院和外宅外围,后院破败不需派人防守,也根本没料到怡平能身逃走,以为只要将人引到中院,便可瓮中捉鳖,料错了对方的实力。

  怡平的轻功比老道高明得多,而且全力施展,等老道上屋,尚未到达天井,他已消失在后院的檐下了。

  他从外檐钻入内部的承尘内,内室的几个把守弟子犹在梦中,蒙然不觉,因此老道又判断错误,以为他跳落后院,逃入破败的后院房舍藏身,站在他藏匿的屋顶上发令指挥搜索,他躲在下面暗笑。

  中枢最危险的地方,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  打蛇打头;今晚,他必须全力施展以争取生机。

  他是相当冷静的,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。

  酒足菜,他捏破一只瓷碗,左手握住一把锐利的碎瓷,右手挟了三片经过仔细选择的致命碎片。

  他先前躲在上面的承尘内,曾经运耳力留意下面的动静,对老道的住处已有了相当深入了解。现在,只要往有灯光的房间走,加上估计的位置,便不至有所错误了。

  正宅的主卧室中,明窗上的灯光有如指路碑。

  室内,老道与两位亲信、月两侍者,气冲冲地商量明搜索事宜,一面在等候女道童送食物来。

  侍者是男的,穿火红色的法服,佩剑挂大革囊,身材雄壮,满脸横

  月侍者则一身银色衣裙,曲线玲珑美如天仙,装束也是仙女打扮,灯光下,真有几分国天香仙女临凡的绝世风华。

  “明天,不必再逐孔逐搜寻了。”老道咬牙说:“放火把他烧出来。一个无名小辈,已被入咱们的天罗地网内,居然被他逃掉了,后传出江湖,咱们黄山紫虚道场的人,脸往哪儿放?”

  “可是…”侍者脸有难:“这里的赵巡检,已对咱们的行动存疑,如果放火…”

  “明天一早派人去告诉他,要他别管闲事。”

  “这…他为了自己的前程,岂能不管?”

  “好,破晓之前,派人把他弄走。”老道发了狠:“反正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,也应该走了。”

  房门开处,白茫如电。三块致命的锐利瓷片,全嵌入老道的头,深入眉心、咽喉、心坎,深入体内直透腔内部,力道空前猛烈。其余一把碎瓷片,把、月两侍者的左、右半边身躯成蜂窝。

  “啊…”侍者是唯一能发出叫号声的人。

  号称地行仙,刀剑不入水火不伤,妖术通玄,浑身法宝的黄山炼气士,就在这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之下,丧身在怡平的碎瓷片下,无意中断掉了贼严嵩的一条得力臂膀。以至后来徽州府推官栗祈,进兵黄山捕捉金龙罗龙文,虽然被罗龙文逃掉了,但黄山基业全被毁灭无人能抗。

  怡平急抢而入,夺老道的剑带上,吹熄了灯,悄然外出。

  侍者的叫号声,惊醒了留在内室的一些莺莺燕燕,警讯发出了。

  蛟龙获水,猛虎出柙。

  闯出天井,劈面碰上三个黑影,一声沉叱,他疾冲加上,灵怪威震武林的崩云八式出手。近身攻击捷逾电闪掌拍五官肘攻腋下,膝撞下肩碰敝骨,每一记打击皆正中要害,对方挨一下必受重伤,再重些立即毙命,说狠真狠。一冲错之下,三个黑影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打得三面一分,一一摔倒在地哀号,像是突然崩散似的,崩云八式名不虚传。没有人能挨得起第二下,被击中的人必定被崩开摔跌,挨一下就够了。

  这些人全是高手中的高手,慈悲不得,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手下留情必定遭殃。

  冲入黑暗的中堂,五个黑影还弄不清是敌是友,一个急叫:“先点灯,后面有警,大家小心…哎…”“噗噗噗…”打击着声清脆快速。

  “啊…”有人摔倒狂叫。

  火褶子火光一闪,火焰尚未吐出,打击已经及体,火褶子的主人狂叫一声,碰在大柱上反弹倒地。

  怡平只有一个人,反正有人就动手,错不了,浑水摸鱼,打了再说。

  冲出前院,不能浑水摸鱼了。

  内部有警,外围埋伏堵截的人迅速往内聚。第一支火把燃起来,接着是第二把、第三把…

  首先冲上的是炼狱两使者:白无常、黑无常。白高、黑矮,白瘦、黑胖。白无常用一哭丧杖,黑无常是沉重的阎王令。八名鬼卒跟在后面,每人手中有一把双股猎叉,不轻不重锋利无比。

  怡平冷然止步,一声龙,长剑出箱。剑是黄山炼气士的,不是桃木剑,而是两面刻了七星图案,每颗星银光耀目的七星剑。火光下,他像是天神当关。

  “是你…”白无常骇然惊叫,冲势倏止:“你…你手中的剑…”

  “妖道的剑,他死了。”怡平沉静地说,身形半转,剑向斜外侧虚张。

  他沉静得令人吃惊,就那样泰然斜立,全身放松,握剑的手毫无用劲的迹象,神定气闲点尘不惊。但在冷静泰然中,一股迫人的气势有若万丈波涛向四周涌发,奔腾澎湃气势浑雄已极,迫得人几乎不过气来。

  “你该死…”白无常伸杖厉叫。

  一声怒吼,黑无常抢制机先扑上进攻,沉重的阎王令来一记力劈华山,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便砍。

  白无常稍后半步冲进,杖发老树盘,配合攻下盘势如怒龙翻江。

  人影一闪,再闪,剑虹乍吐乍敛,再破空斜逸而出,人与剑浑如一体,快逾电火光,远出两丈外突然静止,依然保持刚才的出剑前态势,只是更从容,更沉静,更神定气闭,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,既没有兵刃撞击声发出,也没有剑气迸发的异鸣,甚至没传出利器破空的撕裂空气怪啸。

  白无常身形被扫出的杖所带动,斜身向侧冲过,砰一声大震,带人带杖摔出丈外,倒地再向前滚转两匝。咽喉下鲜血像泉,喉管破裂,割断了大动脉,叫不出声音,仅喉口发出漏气的怪响。

  黑无常则随刀下沉前倾,噗一声阎王令砍入地中近尺,人也向前一栽,扭动着厉叫:

  “补…补我-…一剑…”

  右肋下裂了一个剑孔,穿透肝脏深入内腑,不片刻便会血满腹腔,已无可挽救了。这时急救,也救不了片刻,痛苦将非人所能忍受,最后仍是死路一条。

  八名鬼卒大惊失,骇然止步大惊后退,怎么两位使者一上去就倒了?可能吗?谁再敢上去白送死?

  怡平的剑向前一指,滑进八尺。

  八名鬼卒骇然急退,扭头狂奔。

  四面八方白影飘然出现,十六名穿蝉纱的美女,右手剑左手纱巾,舞影蹁跹逐渐合围,香风四逸,剑幻电虹,舞动间,粉弯雪股若隐若现,妙相毕呈令异神摇,气血贲张不克自持。

  八极仙姬的天魔大阵,剑与纱巾中皆藏有可怕的法宝,以作为夺魄神的先着,以实力作为后盾。

  怡平仰天入一口气,屏住呼吸向左挥剑突围。

  “铮铮…”四支剑封架住他的剑,四支剑爆发出一蓬青磷毒火,被剑气一,向四面八方爆散。

  四条纱巾夭矫如龙,抖出一阵灰雾,齐向他狂野地卷,霸道绝伦。

  只要被青磷毒火沾上身,便无法扑灭烧死为止。

  如被一条丝巾住,必定被拖倒任人宰割。

  “此路不通!”身后娇呼入耳。

  剑气及体,纱巾破空而至。又是四个半女,四人举动如一,配合得恰到好处。

  两组八极仙姬,堵住了四方,十六个人进退旋舞有章法,不论他向任何方向冲,皆会同时受到四女合击。聚力已经够份量,再加上青磷毒火和灰雾,威力增加三五倍,可怕极了。

  他不能呼吸,等于气机受制,气窒则力散,能支待多久?

  不能硬接,他向右掠走。

  “留下!”右方的四女同声叫,剑、巾齐发。

  糟了!再不呼吸就完啦!

  即使不呼吸,那青磷毒火的恶臭依然刺鼻,掌风剑气对这种毒火影响也不大。

  他成了困兽,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发挥。

  再片刻,合围阵势逐渐缩小,眼看就要受到十六支剑,十六条丝巾同时攻击。

  生死关头,他终于把心一横,要行破釜沉舟的生死一击。

  持火把的十六名穿白骨衣怪人,正从八方逐渐以他为中心近。

  他不再冲了,面向院门方向,剑向前一引,虎目中杀气涌腾。他明白,这一次全力一击,他会被青磷毒火洒中,而他的剑至少可以毙了对面的四个半女,拖四个半女垫棺材背。

  功行剑尖,神功迸发。

  就在他行将出剑的刹那间,剧变突出。

  “啊…”左后方女人的厉叫声骤起,接着听到利器飞行的刺耳锐啸,然后是弓弦的狂鸣声入耳。

  厉叫声此起彼落,火把陆续掉落。

  他福至心灵,全力飞跃而起,后空翻连翻三匝,落地时已退后三丈左右。翻腾中,他发现原来堵在身后的四个半女,已经全部倒地不起,背心上鹰翎入目。

  同时,他也看到门阶上门廊下,十余名穿虎纹衣的人,正以百步穿杨的神技,连续发箭击那些狼奔豕突的怪人,半女、鬼卒…

  中间,有四位白袍白衣裙男女,还有一位不算陌生的快活刀。

  这瞬间,火把全熄,惨号声与哀叫呻声大起。

  他脚落实地,仍能勉强屏住呼吸,神智已有点模糊,突觉耳门一震,神智立即不清,失去知觉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他突然醒来,首先便感到右耳门火辣辣地很不好受,接着看到了灯光。

  他知道大事不妙,手脚不能移动,原来双肩并与双环跳被制住了。制他道的人很内行,显然并不想伤害他,这四处道即使下手劲道控制不当,也不会造成严重的伤害,复原也快。

  如果碰上不管他死活的人,制督脉的身柱,就可以令他全身发僵任由摆布,劲道稍有差池,不死也将成为残废。

  这四控制住四肢,但不影响其他躯体的活动。他转头一看,头的妆台旁,小天罡在洗脸净手,洗掉了易容‮物药‬。

  这是一间女人的闺房,设备普普通通,睡的大木架有蚊帐、陶枕、草席、薄衾。

  “你躲在短草中,火把全熄才现身,真够机灵的。”他用赞叹的口吻说:“快活刀的人没把你死,你非常非常的幸运。”

  小天罡用面巾拭面;转向他淡淡一笑,脸色恢复晶莹红,回复女人的本来面目,显得年青美丽。

  “人总不能次次失败。”小天罡向前走:“况且我很少失败过。”

  “你贵姓芳名呀?总不会仍是小天罡吧?”

  “你听说过一枝浓凝香?”小天罡坐在沿上了。

  “哦!乐芍仙,凝香仙史乐芍仙。”他呼出一口长气:“我孤魂野鬼真的不中用了,把江湖四大姬,大名鼎鼎的凝香仙史乐芍仙,看成了小汉,栽得不冤。乐姑娘,是销魂菊请你出来对付我的?”

  “是的,她的船在本镇补漏,恰好在街上碰到我,便拉来拔山举鼎求见紫虚大法师,请大法师留意你的动静。你在城陵矶养伤,大法师便派人暗中监视你的动静,他自己在本镇有事分不开身,便由我负责跟踪。你一到武昌,我便计算好要将你引来。大法师还不知道你厉害,也不信传闻,以致把命也送掉了。”

  “你打算杀掉我呢,抑或是把我带给拔山举鼎领赏?”

  “大法师死了,我不打算再回严府。”凝香仙子开始解衣,媚笑如花:“我哪在乎拔山举鼎那几个臭钱?你知道我的名。”

  “对,你有收集健美男人的嗜好。”

  “那不就成了?你我双宿双飞,并肩闯江湖,我不会亏待你,尊意若何?”

  “你在征求我的意见?”

  “是啊!我这人…”

  “你这人尽可夫的妇。”他骂人了:“你既然征求我的意见,但不管我肯是不肯,你已经解衣卸裙了,就算你大胆吧!总不能像…像…”

  “你少撇清。”凝香仙史也恼了:“你和江南妖姬在岳州混了一段时,她并不比我贞洁多少,也不比我美多少,你还装什么圣人道学?”

  “你可要嘴上留德,我和江南妖姬…”

  “得了得了,你算了吧!不要越描越黑。像你这种年轻力壮稍为英俊的江湖人,哪一个配供在庙堂里供人膜拜,作为典范的?”

  “胡说八道!”

  “不要煞风景惹我生气,我一火可就不好说话了。天下俊美的男人多的是,宰了你我不会心疼的。”

  “你生气?我才该生气呢!我一个大男人,被女人,想起来就恶心窝囊,虽然说自尊心不值半文钱,但毕竟脸上难看。你听我说,乐姑娘。你说过我不配上庙堂受香火,只是一个江湖人。你又不是母夜叉五八怪,没人要的老母猪。咱们大家先个朋友,互相亲近,等到情投意合,再…”

  “你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,哼!我要你…”“天杀的!见你的大头鬼!你不以为在我躲在屋中饿了一天,杀了大半夜,满身血腥令人反胃,死尸的臭味仍在鼻子里,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令人恶心的死尸,会有心情和你打情骂俏穷开心吧?”

  “嘻嘻!你在用诡计。”凝香仙史放地在他的脸颊上拧了一把:“连销魂菊也上了你的大当,你以为我不知你肚子那几斤牛黄马宝?”

  “你不笨,你应该听得进老实话。乐姑娘,男女间的事,你应该比我懂得多…”

  “我懂得多,所以才知道怎样对付你这种定力强,口中胡说八道,心中有主意的人。我告诉你,你杀人,你肚子饿,但并不会绝对影响你的情。”凝香仙史将围子拉开一挂带,酥:“我会利用我天生的优厚本钱,柔和的灯光,香味的刺…”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绣芍药花的香囊拍了一掌,异香漾:“来帮助你想入非非,发你的本能。那时,你就会求我了。”

  “该死的!你…”凝香仙子不再理会他,轻盈地下到了妆台前,将那面海碗大新磨的菱花镜移至适当部位,恰好让他能从镜中看到上半身。然后,先用巾净面,巧笑倩兮不时从镜中向他送笑瞟媚眼,用最动人最轻柔优美的姿态解开发结,取木梳巧妙地梳那一头及长发。

  看女人梳妆画眉,这是男人最着的时刻。

  “我要用你那一头秀发勒死你。”他撤撇嘴说:“凭你这不上脂粉的发青脸蛋,居然想勾引我?哼!”当然这是他违心之论,事实上凝香仙史的脸蛋肌肤保养得很好,虽然不敢说滑腻如脂,天然红,至少决不发青,天姿国充满青春气息。

  凝香仙史向他回眸一笑,媚极了。梳完发,站起对着菱花镜左顾右盼,半的酥发出人的异彩,扭动的小蛮令人心动神摇。

  饮食男女,人之大存焉。在凝香仙史的心目中,她的经验极为丰富,认为一个正常的男人,面对美必定心猿意马忘了一切,不会去想手眼温存以外的事,气血贲张无法集中精神,终至理智崩溃接受本能的控制。

  可是,怡平却能想其他方面的事,气血也没贲张,他在暗中聚气行功。

  凝香仙史根本不考虑他能自解道的可能,全心意向他施展风解数。

  要修至能以真气自解道,至少也得下三十年苦功。三十年是一世,所以说至少要下一世苦功。

  真气开始凝聚丹田,开始运转。

  气机一发,就不能受到外界打扰,以免走火入魔毁了自己。但练气臻于化境的人,或者具有神奇内功的人,气行一周天的时间,可以减至最低限,仅需片刻工夫,真气便可直上重楼,迅速到达被制的经,很快地就可以打通被制的道。

  他就有这种炉火纯青的修为。

  “给我片刻工夫!”他心中暗叫。

  凝香仙史娇躯半转,抓住了围子剩下的另一挂带活结,只要往下一拉,酥便将暴在他眼前。

  “你的眼睛虽然闭上了。”凝香仙史腻声说:“但我打赌,你在用心灵看我,勉强不了的,还是睁开眼睛看我吧,我难道不值得你看吗?嘻嘻…”娇笑声未落,身后突然传来陌生女人的语音:“你就让我看看吧!女人!”

  凝香仙史大吃一惊,骇然转身。

  一个白影站在房门口,本来已闩上的房门,已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。

  练了武的人,尤其是练气有成的人,与常人不同的地方,就是反应快。反应包括神意上的反应,和体上的反应。精神和体两种反应如果配合不上,算不得有成。

  凝香仙史是江湖上有名的四大姬之一,她不但练武有成,而且成就惊人。同时,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妇,当然有做妇的条件,这也说明她有超越常人的智慧,一万个女人中找不出一个能与她相媲美的人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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